近期，一部备受期待的新片《绮梦之旅》登陆内地院线。它拥有好莱坞顶级卡司，女主是出演过《芭比》《自杀小队》等热门大片的玛格特·罗比，男主是魅力男神科林·法瑞尔，近期因毁容出演「企鹅人」演技获好评，此次又恢复美貌与「小丑女」谈浪漫恋爱。导演是当下最具风格的亚裔新锐导演之一郭共达，还有宫崎骏御用作曲久石让首次为好莱坞真人电影配乐，剧本曾入选「好莱坞黑名单」。然而，鱼叔观影后却大失所望。

理想开局：浪漫元素初现

影片开场充满了老派爱情片的浪漫气息。男主大卫因违停误打误撞进入一家特殊的租车公司，这里进门需踩独特节拍点，内部像巨大仓库，工作人员像面试官，还拿出男主肖像照并说出金句，随后给了他一辆装有「神秘GPS」的复古轿车。GPS突然发问，男主答应后，车辆启动带他踏上如梦似幻的旅途。他邂逅了同样被选中的女主，两人目的地相同，一拍即合选择同行。他们去了不同地方，推开时空任意门，回到各自生命中无法释怀的时刻，如失恋的校园、母亲去世的医院、分手的餐厅等，在交错回忆中彼此疗愈并逐渐坠入爱河。影片的「卖相」着实不错，「企鹅人」和「小丑女」首次搭档情侣让人期待化学反应，摄影与色调延续导演郭共达的极简美学，每一帧像油画，奇幻感、治愈氛围渲染到位，任意门、公路风景、记忆穿越的结合赋予影片柔和的梦境质地，怎么看都是理想爱情片的模样。

爱情失效：剧情与情感的崩塌

但怀着憧憬看完，鱼叔却失望至极。这是一部主打「浪漫爱情」的电影，却让人完全感受不到「爱情」。影片毫无铺垫，开场就直接开启浪漫爱的旅程，男女主刚见面，没有相识、试探和靠近的过程，就直接跳到调情环节，而且两个角色本身都还没立起来。男主设定单薄，仅知道是单身的爱尔兰人；女主设定特别，自称「很擅长伤男人的心」且反复出轨，但对此人设毫无解释，只是一个噱头，让人看不出两人突然眼神缠绵的原因。

感情线还没理清，影片又迅速揭开奇幻片大幕。GPS说出离奇的话，森林里出现任意门，打开后穿越到加拿大的灯塔，之后故事重点落在时空旅行上，他们回到童年、中学甚至出生前的日子，重温人生遗憾时刻，拥抱曾经的自己，相互宽慰和疗愈。然而，治愈情节的发展进一步搁置了情感线，创作者本意是想让两人在时空旅行中彼此靠近、深入了解、相互体谅，从而深化感情，但片中疗愈过程完全浮于表面，角色只是口述遗憾和过失，如告白被拒、母亲去世时不在身边等，大多蜻蜓点水，缺乏可信细节和充分情绪感染力，所谓的慰藉只是口号和鸡汤式的言语和解，导致观众完全代入不了角色，只能明显预见到角色被创作者推向爱情关系的结局，最后感受不到任何有效的情感积累，更像是用外力推动角色走到剧本终点，整部电影像一幕画面明艳可爱但故事简单、失真的儿童舞台剧。这也导致影片票房和口碑惨淡，北美首周末票房仅350万美元，远低于业内预期的800万至1000万美元，IMDb仅6.2分，中国内地一个周末票房才收获10万多元。

问题根源：导演风格与时代变化

强劲的阵容配置和新颖的奇幻概念，为何拍成这样呢？回看导演郭共达的其他作品，他一直以来的电影风格是留白、沉静、内敛，更擅长拍难以言表的孤独与时间的余韵。但这类奇幻爱情片需要更丰沛的情感爆发、更直接的化学反应和轻快的节奏感，导演依旧沿用沉静风格，导致片中本该奇幻的段落拍得太慢太淡，本该激烈的情感转折处如一潭死水，美术、摄影虽精致，但观众无法沉入其中。

这似乎也反映出近年来爱情类型片的普遍问题。曾经有《诺丁山》《时空恋旅人》《真爱至上》等大量轻松欢乐的浪漫爱情片，既让人春心萌动又轻松好玩，口碑也不错。如今爱情类型片数量变少，质量普遍不佳，难得出圈的几部也大多掺杂复杂社会议题，变得越来越沉重。从观众角度看，作为爱情片观影主力的女性观众越来越理性、清醒，不再沉溺于浪漫幻觉；创作层面，很多爱情电影、电视剧开始融入更多性别视角和社会议题的反思，叙事情节上做更多反套路处理；产业层面，爱情片越来越没市场，算法逻辑下，很多平台更倾向于类型融合，纯粹的爱情片少见，如国产电影去年七夕档的《负负得正》、今年七夕档的《7天》都是高概念、强设定的奇幻爱情片。

很多创作者存在「既要又要」的心态，既想要旧式浪漫的复古感，又想迎合时兴议题显得有深度、更当下，一边往现实靠，涉及家庭创伤、精神疗愈和自我困境，一边又往梦幻拍，拍一见钟情的爱情和奇幻、失真的浪漫情节，结果塞得要素太满，各方面都无法细致铺陈，导致什么都没讲清。在《绮梦之旅》中，女主「渣女」人设缺乏合理转变，迅速陷入爱河让角色和感情失真，代际关系、家庭责任等话题塞得满满当当，与原本轻盈的浪漫氛围相互撕裂，这也是近年很多爱情片的通病。

《绮梦之旅》并非一无是处的烂片，它暴露了当下浪漫爱情片的尴尬。我们不缺爱情故事，缺的是能真切反映当下爱情样貌的表达。爱情中真正的浪漫，不依赖奇幻和疗愈，而在那些笨拙、犹豫、诚实的瞬间，可惜如今太多电影不愿真诚地直面这些。